恩格斯对现实主义文学规范的建构及其影响-OnEngels'ConstructionoftheNormofRealistLiteratureandItsInfluence.docx

恩格斯对现实主义文学规范的建构及其影响OnEngels,ConstructionoftheNormofRealistLiteratureandItsInfluence作者：高旭东作者简介：高旭东，男，山东胶州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北京100872）。原文出处：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20232期第74-83页内容提要：与浪漫主义是以对古典主义斗争的姿态登上文坛相比，现实主义是静悄悄地登上文坛的，司汤达、巴尔扎克等早期的现实主义作家都没有自认现实主义以划清与浪漫主义的界限。而福楼拜在巴尔扎克身后，推动现实主义向着更为客观化的方向发展，到了左拉的实验小说达到科学化与客观化的极致。恩格斯在现实主义流派兴起后，认为现实主义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作为直接参与现实主义文学规范建构的革命导师，恩格斯以早期现实主义的巴尔扎克为典范作家而排斥左拉的结果，使社会主义国家走着一条与西方以福楼拜的客观主义与左拉的科学实验观不同的现实主义路线，即对浪漫主义的兼容，并且将现实主义与自然主义对立起来。Incontrasttoromanticismwhichsteppedintheliteraryarenathroughfightingagainstclassicismaggressively,realismenteredintotheliteraryworldquietly.Stendhal（司汤达），Honor。deBaIZaC（巴尔扎克）andotherearlyrealistwritersdidnotrecognizerealismthemselvessoastodrawalinebetweenromanticismandrealism.GustaveFlaUbert(福楼拜)，followingBalzac,pushedrealismforwardinamoreobjectivedirection,and(J4AH812.jpg)Zola,s()experimentalnovelsreachedtheultimateofScientizationandobjectification.Aftertheriseoftheschoolofrealism,FriedrichEngeIS(恩格斯)believedthatrealismshouldnotonlyreflectthetruthofdetails,butalsoreproducethetypicalcharactersinthetypicalenvironment.Asarevolutionarymentor,Engelstookadirectpartintheconstructionofthenormofrealistliterature,andspokehighlyofBalzacinsteadofZolaasamodelwriterinearlyrealism.Asaresult,thisledsocialistcountriesintakingarealistlinewhichdifferedfromFlaubert,sobjectivismandZola,sscientificexperimentalism,namely,beingcompatiblewithromanticism,andmakingrealismantagonistictonaturalism.期刊名称：外国文学研究复印期号：2023年08期关键词：恩格斯/现实主义/巴尔扎克/文学规范/FriedrichEngCIS（恩格斯）/realism/HOnOr6deBaIZaC（巴尔扎克）/normOfliterature标题注释：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马克思恩格斯与比较文学和世界文学研究”（项目编号：16BZwoI4）。中图分类号：I0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5919（2023）02-0074-10马克思恩格斯都有一个写诗的浪漫主义阶段，他们由这一阶段转向哲学上的青年黑格尔派，不久就联手建构共产主义。此时他们自己的文学选择已经告别浪漫主义，尽管他们都很爱好歌德与海涅的诗歌。哲学上的唯物主义追求与将人文社会研究的科学化的企图，都使他们与现实主义更亲近。他们对于浪漫主义有"卖弄风情”等否定性的评价，而对现实主义从来没有否定过，马克思对于狄更斯等英国现实主义作家、恩格斯对于巴尔扎克等法国现实主义作家都有高度的评价；并且恩格斯直接参与了对于现实主义文学规范的建构，因而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马克思恩格斯的文学选择被归结为现实主义。这导致中国文坛有一个历史时期只有两种文学上的主义：现实主义与反现实主义。后来又以“浪漫主义"取代了"反现实主义"，只不过"反现实主义”是一个与现实主义对立的贬义词;而浪漫主义则是作为现实主义补充的非贬义词。而且在左翼文学界和各个社会主义国家，现实主义还被加了很多前缀，如革命现实主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那么，为什么马克思恩格斯的文学选择会被归结为现实主义?恩格斯是怎样参与现实主义文学规范的建构的，进而使得社会主义国家的现实主义与西方国家的现实主义有何不同?为什么马克思主义传统的现实主义可以兼容浪漫主义?在讨论恩格斯对现实主义文学规范的建构之前，我们先从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与历史观念切入，以界定现实主义的内涵。一、现实主义作为历史与发展的概念现实主义用来指称文学，有两种不同的含义。一种含义就是将现实主义作为一种历史与发展的概念，认为西方文学大致历经古典主义、文艺复兴、启蒙主义、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发展，每一种文学的"主义”既是时代精神的表现，又是社会历史的产物。还有一种含义即所谓"无边的现实主义"，就是无论在何种年代以及何种国家都普泛地存在着现实主义文学，古代希腊的"模仿说"是西方最早的指称现实主义的文学理论，中国最古老的诗歌总集诗经也是现实主义文学；而在法国学者罗杰加洛蒂看来，毕加索的绘画、圣-琼佩斯的诗歌、卡夫卡的小说都是现实主义的。事实上，当一个概念可以指称一切文学现象的时候等于什么也指称不了，"无不为"就成了"无为"。如果说凡是曲折地表现了现实的文学就是现实主义，那么，太古的怪力乱神与当代的荒诞派因其曲曲折折地表现了现实也都是现实主义的。于是，现实主义这一概念就变成了毫无科学规定性的大口袋，什么都可以向里面装。马克思主义最讲科学，即使是研究人文与社会领域，也将其视为与自然科学相似的人文社会科学。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以“无边的现实主义"阐发文学者多是马克思主义学者或者是运用马克思主义批评文学现象者，将诗经说成是现实主义是在马克思主义成为主导意识形态之后中国的古典文学研究者进行的学术阐发；无边的现实主义的作者罗杰加洛蒂则是法国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他们这样做的目的还是出于一种伦理主义考虑，就是在马克思主义的文学传统中，现实主义是肯定的正面价值，中国的古典文学学者是基于爱护诗经的目的，以至于将忽视客观再现而注重主观表现的抒情诗诗经硬说成是现实主义的；而罗杰加洛蒂则是毕加索绘画、圣-琼佩斯的诗歌与卡夫卡小说的喜爱者，他将与现实主义迥然不同的现代主义艺术说成是现实主义的，目的是就是肯定其艺术价值，而不是像当时的苏联学者那梢隆其看成是资产阶级颓废派艺术。然而这样一来，现实主义也就没有任何科学的规定性，而成为一个可以剪贴所有文学现象的标签。近年来蒋承勇教授发表了一系列富有新意的现实主义论文，强调现实主义的科学性与现代性；然而却仍然没有摆脱"无边的现实主义”的羁绊，认为从古就有现实主义文学，不过其高明之处在于他在“无边"之中还有"边"，所以将古希腊的现实主义称之为"模仿现实主义"，将19世纪出现的现实主义称之为"现代现实主义”。事实上,古希腊人作为西方人的童年时代与古典时代还徜徉在神话之中，根本就不存在现实主义。白璧德正是从亚里土多德那里吸取古典主义的营养，来反对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将二者看成是一丘之貉。马克思深刻地指出，古典的艺术形式一旦历史地产生出来后来就不可复现："就某些艺术形式，例如史诗来说，甚至谁都承认：当艺术生产一旦作为艺术生产出现，它们就再不能以那种在世界史上划时代的、古典的形式创造出来。"可以说，马克思是历史地看待艺术形式与文学流派的时代性。然而，"无边的现实主义”向上涵盖了古典的神话与史诗，向下则囊括了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于是现实主义就不再是一个与古典主义、启蒙主义、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并列的概念，而是一个包括了所有文学"主义"的"主义"。因此，"无边的现实主义"不但失去了科学的规定性，而且也是反历史的。我们前面强调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而另一个特征是特别注重历史性。在很多人看来是永恒的东西，在马克思主义看来却是历史的产物。世界史在很多人看来是从有历史的那天起就一直存在着，然而在马克思看来却是历史的产物："世界史不是过去一直存在的；作为世界史的历史是结果。"也就是说，当各国各民族闭关自守将其局限于一个狭隘的地域时，就不存在世界史，随着历史的发展，资本主义为了利润进行世界贸易，拓展世界市场，英国工厂的原料来自印度而其商品又远销中国，从而将互不相关的各国各民族联通起来了，人类历史由此才进入了世界史。世界文学也是一个各国交往后民族的片面性日益成为不可能的历史概念，对此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说得非常清楚；然而很多学者却误认为世界文学是有文学以来就有的，以研究世界文学著称的大卫达姆罗什就说："世界文学可被视为：自从书写被发明以来，世界上各个时期的文学之:匚总。"达姆罗什关于世界文学的定义很明显是非历史的。而站在马克思主义历史观念的立场就会看到，现实主义并非从来就有的概念，而是历史特定阶段的产物。可以说，现实主义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在自由竞争环境中各种罪恶显露之时产生的，它以科学的解剖刀正视资本主义社会的罪恶，将其丑恶揭露与再现出来，并且将这种罪恶追溯到基督教的原罪，所以很多现实主义大师都笃信基督教，包括马克思恩格斯推崇的巴尔扎克与列宁推崇的托尔斯泰。现实主义作家开始是与浪漫主义一起对抗古典主义的，不过很快就显示出与浪漫主义的不同。我们再将古典主义拉过来，在比较中可以将现实主义的特征分析得更清楚。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都信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一种文学折射，都是对新古典主义崇尚理性与权威的一种反动，浪漫主义是以对个性自由的热烈追求与对情感的极端崇尚，现实主义是以直面自由竞争时代的社会现实，唱响了一曲与古典主义推崇理性法则与权威的不同的歌。如果说古典主义崇尚文明，浪漫主义是崇尚情感反文明；那么现实主义则是深入机器文明内部，将其丑恶解剖出来。在情感与理智的关系上，古典主义崇尚和谐的理性，浪漫主义反理性而崇尚情感，而现实主义则以理性透视现实社会的丑恶。在乡村与城市的关系上，古典主义崇尚权威，中心在城市与沙龙，浪漫主义远离城市而喜爱乡村，其对自然的回归与对污染噪音的否定是生态文学的先驱;而现实主义则又回到城市并以冷静的眼光揭露资本的丑恶之花的盛开。在主观与客观的关系上，浪漫主义注重主观并以主观反抗客观，虽然古典主义与现实主义都注重客观，但古典主义注重的是客观的理性法则与权威的典范；而现实主义注重的是对客观现实的描绘。在时空的艺术处理上，古典主义是主观心灵的时空与客观物理的时空的交融，浪漫主义是作家的主观心灵时空的自由驰骋，而现实主义则注重对客观物理时空的再现与模写。在理想与现实的关系上，古典主义是理想与现实的和谐，浪漫主义侧重于理想世界的描绘，或者以理想否定现实，而现实主义则注重揭露社会现实的罪恶，在细节真实的基础上刻画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古典主义的艺术原则是和谐的美，浪漫主义已经容纳丑怪因素，现实主义则深入描绘社会丑恶，加上对下层人民苦难的真实再现，显示出与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深刻差异。当然，这只是在比较中凸显的现实主义文学的主要特征；而从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念出发，应该特别注意这种现实主义的由来及其变化发展。司汤达、巴尔扎克等早期现实主义作家几乎都是从浪漫主义阵营中脱胎出来的，他们生前都没有以"现实主义”这一新的文学流派的词汇来划清与浪漫主义的界限。这与浪漫主义与古典主义的斗争迥然不同：在法国围绕着雨果欧那尼的演出，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的文学阵营斗争激烈，巴尔扎克为了去剧院给雨果的浪漫主义阵营助威，头上还挨了古典主义拥护者扔的白菜帮。从巴尔扎克与雨果的密切关系看，他们并没有感觉分属两个文学流派而产生任何隔阂。雨果的浪漫主义代表作应该是巴黎圣母院，虽然悲惨世界艺术分量重于巴黎圣母院，并且主导也是浪漫主义的，但却明显具有走向现实主义的趋势；而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虽然总体是现实主义的，然而其中的长寿药水驴皮记等小说却具有非现实主义的艺术技巧与浪漫主义因素。而在欧那尼的演出五年前，司汤达就以浪漫主义自居，以批评文集拉辛与莎士比亚向着古典主义宣战。司汤达的红与黑巴马修道院等小说虽然已开始趋向现实主义，但却具有浓重的浪漫主义的个性扩张及爱情传奇色彩。福楼拜在司汤达、巴尔扎克身后，推动现实主义向着更为客观化的方向发展。如果说在司汤达、巴尔扎克的小说中还有浓重的浪漫主义因素，那么，福楼拜则以更为客观的技巧创作小说，并且以小说的形式宣告了浪漫主义的破产。尽管福楼拜不同意甚至反对将他归为现实主义作家，但他的小说却雄辩地表明了他的文学归属。福楼拜的长篇小说包法利夫人中的女主人公爱玛作为真正的浪漫主义者，被现实的债务扼杀了生命，象征着现实主义对于浪漫主义的胜利；而福楼拜的另一部小说长篇小说情感教育中的男主人公莫罗作为浪漫主义者的最终幻灭，象征着浪漫主义的情感至上是戕害法兰西青年的罪魁祸首。而在福楼拜的身后则出现了更为强调客观性的左拉，他以生物学与遗传学的眼光透视社会人生，将现实主义的客观写实推向自然主义的科学解剖与实验。从文学流派的发展流变的角度看，现代主义正是对于现实主义、自然主义的这种客观社会性与科学性不满而退回主观，然而与浪漫主义注重主观抒情不同，现代主义更注重对主观的深层开掘；其对现实主义的继承表现在现实主义是直面社会的丑恶，而现代主义则是剖析主观内在的丑恶。马克思登上学坛的时候，各国的浪漫主义运动早已色彩斑斓地在欧洲各国开花结果，他从青年时代就写过论文论浪漫主义者（马克思在1842年的信中提及这篇文章，但该文已经佚失），后来也不断论及浪漫主义；然而盛赞过巴尔扎克与狄更斯、萨克雷等现实主义作家的马克思，即使在19世纪50年代之后现实主义概念受到重视、并在60年代流行之后，也没有提及现实主义。而青年时代曾经从事过文学批评的恩格斯，自觉与不自觉地为现实主义这一文学流派安身立命一根据已有的文学典范而建立必要的艺术法则与规范。而恩格斯对于现实主义文学规范的建构，后来对社会主义国家的文学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二、恩格斯对于现实主义文学规范的建构虽然巴尔扎克现在被认为是现实主义大师，然而直到他逝世的1850年，不但他没有自称其小说为现实主义的，而且欧洲文坛也没有人以现实主义来指称巴尔扎克的小说，尽管在法国19世纪20年代已出现现实主义的词汇。韦勒克认为：现实主义”这个词用在文学上（还有一个更早得多的哲学上的用法），显然开始于18、19世纪之交的德国一始于席勒和史雷格尔。在法国，这个词早在1826年就出现，但只是到19世纪50年代才成为Y被普遍接受的文学和艺术口号"。1855年库尔贝的画展以现实主义标榜，1857年库尔贝的支持者出版了现实主义者，直到这时，现实主义的概念才开始受到重视。青年时代从事过文学批评的恩格斯敏感于文坛的变化，1855年开始的现实主义讨论影响了恩格斯，他在1859年致拉萨尔讨论其济金根的信中，第一次在文学批评中使用了"现实主义的"（dasReaIiStiSChe）这一词汇："我认为，我们不应该为了观念的东西而忘掉现实主义的东西，为了席勒而忘掉莎士比亚。"在这里，恩格斯是嫌拉萨尔的历史剧济金根中席勒式的观念传声筒的东西太多，希望拉萨尔能贴近现实并向莎士比亚的戏剧学习，实现"较大的思想深度和自觉的历史内容，同莎士比亚剧作的情节的生动性和丰富性的完美融合"；而不是在这里倡导现实主义文学，更不是以19世纪产生的艺术流派概念去指称17世纪以前的文学，因而英文版将恩格斯的dasReaIiStiSche（现实主义的）翻译为thereal（现实的）。Ql）其实，即使是中文版将其翻译成"现实主义的"，也不能理解为是以现实主义指称莎士比亚，因为恩格斯诸多论及莎士比亚之处都没有指称其为现实主义。值得注意的是，此后恩格斯在文学批评中再也没有使用"现实主义”这一概念，即使是在评论巴尔扎克的时候，即使在19世纪六七十年代之后现实主义已经为一个更为流行的文学批评用语。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不是29年后哈克奈斯给恩格斯寄来了自称是"现实主义中篇小说”的城市姑娘而求教于恩格斯，那么恩格斯为现实主义建立规范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而社会主义国家的现实主义文学发展也会改观。恩格斯先是肯定了小说城市姑娘的优点："您的小说，除了它的现实主义的真实性以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它表现了真正艺术家的勇气.”（12）恩格斯是在指出城市姑娘的缺憾时，来为现实主义建立艺术法则与规范的。这个法则与规范的第一点是："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13）恩格斯认为，现实主义文学是真实的客观再现，而非抒情的主观表现；真实模写现实并不意味着照相式地将现实中的琐屑事物都纳入文本之中，而是要概括出真实的典型人物并将其再现出来，并且围绕着典型人物的环境也要典型与真实。恩格斯批评城市姑娘说：小说中的人物“就他们本身而言，是够典型的；但是环绕着这些人物并促使他们行动的环境,也许就不是那样典型了"。Q4）恩格斯认为，这主要是小说作者没有用历史的发展眼光看待社会。现实主义法则与规范的第二点是："作者的见解越隐蔽，对艺术作品来说就越好。我所指的现实主义甚至可以不顾作者的见解而表露出来。"Q5)恩格斯以巴尔扎克为例，认为他的小说真正全面再现了法国社会的真实，并且不为其贵族主义的主观偏见所遮蔽："不错，巴尔扎克在政治上是一个正统派；他的伟大作品是对上流社会无可阻挡的衰落的一曲无尽的挽歌；他对注定要灭亡的那个阶级寄予了全部的同情。但是，尽管如此，当他让他所深切同情的那些贵族男女行动起来的时候，他的嘲笑空前尖刻，他的讽刺空前辛辣。而他经常毫不掩饰地赞赏的唯一的一批人，却正是他政治上的死对头，圣玛丽修道院的共和党英雄们，这些人在那时(1830-1836年)的确是人民群众的代表。这样，巴尔扎克就不得不违背自己的阶级同情和政治偏见；他看到了他心爱的贵族们灭亡的必然性，把他们描写成不配有更好命运的人；他在当时唯一能找到未来的真正的人的地方看到了这样的人这一切我认为是现实主义的最伟大的胜利之一，是老巴尔扎克最重大的特点之一。”(16)反对将文学作品当成时代的传声筒进而不赞成席勒式的艺术表现方式,是恩格斯与马克思一致的见解；恩格斯在这里为确立现实主义文学规范的独创性在于：如果作家忠实于细致逼真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的现实主义的艺术法则，那么在作品中就可以违反自己的阶级偏见而描绘出社会的真实,巴尔扎克就是这方面的典范一他没有因为同情贵族而不正视法国社会发展的现实。现实主义法则与规范的第三点是：现实主义是社会写实的艺术，典范代表作家就是巴尔扎克。恩格斯指出："巴尔扎克，我认为他是比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左拉都要伟大得多的现实主义大师，他在人间喜剧里给我们提供了一部法国社会，特别是巴黎上流社会的无比精彩的现实主义历史，他用编年史的方式几乎逐年地把上升的资产阶级在1816-1848年这一时期对贵族社会日甚一日的冲击描写出来，这一贵族社会在1815年以后又重整旗鼓，并尽力重新恢复旧日法国生活方式的标准。他描写了这个在他看来是模范社会的最后残余怎样在庸俗的、满身铜臭的暴发户的逼攻之下逐渐屈服，或者被这种暴发户所腐蚀；他描写了贵妇人（她们在婚姻上的不忠只不过是维护自己的一种方式，这和她们在婚姻上听人摆布的情况是完全相适应的）怎样让位给为了金钱或衣着而给自己丈夫戴绿帽子的资产阶级妇女。围绕着这幅中心图画，他汇编了一部完整的法国社会的历史，我从这里，甚至在经济细节方面（诸如革命以后动产和不动产的重新分配）所学到的东西，也要比从当时所有职业的史学家、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那里学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17）马克思虽然没有论及现实主义，但他喜欢巴尔扎克耍国的现实主义小说。马克思与恩格斯在文学阅读上是相互交流的，1867年在信中向恩格斯推荐巴尔扎克的两部小说。马克思还在资本论的第一卷与第三卷中称颂巴尔扎克对现实关系理解深刻，并对各种贪婪作过透彻的研究。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第一篇中又说：”以对现实关系具有深刻理解而著名的巴尔扎克，在他最后的一部小说农民里，切当地描写了一个小农为了保持住一个高利贷者对自己的厚待，如何白白地替高利贷者干各种活，并且认为，他这样做，并没有向高利贷者献出什么东西，因为他自己的劳动不需要花费他自己的现金。这样一来，高利贷者却可以一箭双雕。他既节省了工资的现金支出，同时又使那个由于无法在自有土地上劳动而日趋没落的农民，越来越深地陷入高利贷的蜘蛛网中。"（18）马克思在英国资产阶级一文中对英国的现实主义作家进行了高度评价："现代英国的一批杰出的小说家，他们在自己的卓越的、描写生动的书籍中向世界揭示的政治和社会真理，比一切职业政客、政论家和道德家加在一起所揭示的还要多。他们对资产阶级的各个阶层，从最高尚的食利者和认为从事任何工作都是庸俗不堪的资本家到小商贩和律师事务所的小职员，都进行了剖析。狄更斯、沙克莱、白朗特女士和加斯克耳夫人把他们描绘成怎样的人呢?把他们描绘成一些骄傲自负、口是心非、横行露道和粗鲁无知的人；而文明世界用一针见血的讽刺诗印证了这一判决。这首诗就是，上司跟前，奴性;醐1;对待下属，暴君一般。"（19）如果比较一下马克思所说的这些作家"揭示的政治和社会真理，比一切职业政客、政论家和道德家加在一起所揭示的还要多"与恩格斯所说的从巴尔扎克小说中"所学到的东西，也要比从当时所有职业的历史学家、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那里学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就会发现二人运用的句法都很相似，当然这是恩格斯模仿马克思的结果，因为恩格斯的信件比马克思的文章晚了34年。不过，早在马克思评价英国现实主义小说家的十年前的1844年1月，恩格斯就注意到狄更斯,并且留意到这是一个文学新流派："这一类新的小说家一乔治桑、欧仁苏和博兹（狄更斯的笔名全集原注），确实是时代的标志。“（20）恩格斯在这里没有使用现实主义的词汇，其实这三位作家除了狄更斯是现实主义作家,另两位很难归入现实主义，欧仁苏虽然将笔触伸向下层社会，但在小说的通俗性中浸透着理想主义的色调，而乔治桑总体上属于浪漫主义,这一点在福楼拜的客观主义映衬下显得特别突出,并在二人的通信中得以表现。恩格斯将他们看成是一个文学流派，是因其都将描写的范围移向底层社会的缘故。恩格斯对现实主义文学理论的贡献，除了致哈克奈斯的信，还在其他信件中有所表现。首先，恩格斯对于现实主义的典型化原则进行了界定。在致哈克奈斯的信中对于现实主义的典型化的艺术技巧是一带而过，并没有加以理论阐发，而在致明娜考茨基的信中讨论其小说旧人和新人的时候则略有阐发："对于这两种环境里的人物，我认为您都用您平素的鲜明的个性描写手法刻画出来了；每个人都是典型，但同时又是一定的单个人，正如老黑格尔所说的，是一个这个，而且应当是如此。"（21）其次，恩格斯书信中讨论了艺术的真实描绘与作者的倾向流露之间的关系，指出现实主义文学的倾向性应该自然流露的原则。恩格斯认为在小说旧人与新人中，"爱莎尽管已经被理想化了，但还保有一定的个性描写，而在阿尔诺德身上，个性就更多地消融到原则里去了"。恩格斯接着指出："我决不反对倾向诗本身。"很多伟大的作家都是有倾向的作家。"可是我认为，倾向应当从场面和情节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而无须特别把它指点出来；同时我认为，作者不必把他所描写的社会冲突的历史的未来的解决办法硬塞给读者"。（22）再次，现实主义小说并不一定非要给读者指出出路不可，对黑暗社会的揭露本身就完成了艺术使命。恩格斯指出："在当前条件下，小说主要是面向资产阶级圈子里的读者，即不直接属于我们的人的那个圈子里的读者,因此，如果一部具有社会主义倾向的小说，通过对现实关系的真实描写，来打破关于这些关系的流行的传统幻想，动摇资产阶级世界的乐观主义，不可避免地引起对于现存事物的永恒性的怀疑，那么，即使作者没有直接提出任1可解决办法,甚至有时并没有明确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认为这部小说也完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23）五十多年后沙汀与艾芜向鲁迅请教关于小说题材的问题,鲁迅在没有阅读恩格斯这封书信的情况下做了大致相似的回答。三、恩格斯建构的现实主义规范对中国的影响恩格斯在1888年4月初的致玛哈克奈斯在当时并未发表，而是在1932年苏联的文学遗产第二卷上首次刊发，1933年又收入了苏联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论艺术一书。1934年9月1日闭幕的第一次苏联作家代表大会，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确定为苏联文学基本的创作方法。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不同于福楼拜的客观主义与左拉的科学实验态度之处，就在于在强调真实性的同时，又强调典型性、浪漫主义色彩以及人民性，尽管高尔基倡导将科学主义融入社会现实主义，但他本人的创作就具有浪漫主义色彩。可以看出在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确立过程中，恩格斯讨论现实主义的信件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不过，探讨整个社会主义阵营苏联、东欧与世界上其他曾经或现有的社会主义国家所受恩格斯对于现实主义规范的建构的影响，应该是一部专著才能承载的。在这里我们简要分析一下恩格斯建构的现实主义规范对中国的影响。在中国，20世纪30年代瞿秋白将恩格斯致哈克奈斯的信件翻译成恩格斯论巴勒扎克，这封信件以及瞿秋白的马克思恩格斯和文学上的现实主义等其他译文收入1936年鲁迅整理出版的海上述林中。而受到恩格斯信件影响的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对于中国的左翼文坛也发生了巨大影响。那么，恩格斯及其通过苏联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对中国的影响，使其与法国原来的现实主义发生了那些变异呢？首先，恩格斯与马克思都重视巴尔扎克而忽视了福楼拜，恩格斯又在大赞巴尔扎克的时候贬彳氐左拉，这就使得后来经过苏联诠释的社会主义国家的现实主义文学具有独特的艺术特征。本来自然主义文学是现实主义文学向着客观性方面的极端推进，却被当成了现实主义文学的对立面。由于司汤达、巴尔扎克是早期与浪漫主义结合或者说具有浪漫主义因素的现实主义作家，苏联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受此影响也兼容浪漫主义色彩，就使得中国的现实主义容纳了浪漫因素，到1958年就由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或革命现实主义修正为"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良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其次，恩格斯认为现实主义不但人物要典型，而且人物的环境也要典型。恩格斯认为，城市姑娘里的工人阶级是以消极无力的形象出现的，如果这种描写是在19世纪初还是恰当的，但在与资产阶级斗争了五十年的1887年，这种描写就不恰当。（24）恩格斯对城市姑娘中的环境典型性的强调在中国的阐发中，认为"革命现实主义"或"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对"苏区""解放区"与“新社会”的描写中要写社会的光明而忽略黑暗，否则环境就是不典型的，就是无视社会的主流与本质。再次，恩格斯认为巴尔扎克"是比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磁都要伟大得多的现实主义大师"，于是中国在对这句话的阐发中，并三睹自然主义看成是现实主义向着客观写实方向的极端发展，而是将巴尔扎克与左拉对立起来，将现实主义与自然主义对立起来，甚至将自然主义贬低为琐屑的三沫质的描写乃至黄色的性描写。由于"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加上以社会的光明为主流和本质的典型观，导致了作家面对从"反右"到"文革"的伤痕却粉饰现实的弊端，因而在新时期改革开放的多样化语境中在对这种创作方法进行反省的同时，一些人对于恩格斯关于现实主义的信件也进行了检讨，以至于使得吴元迈教授著文对于恩格斯这封讨论现实主义的信件进行辩护。（25）今天看来，即使没有恩格斯的信件以及对这封信件的过度阐释，那时候也不会允许作家去正视黑暗面，因为就在当时的文坛极为推崇鲁迅的同时，鲁迅的学生萧军、胡风等人却因此而栽了大跟头。不能抱怨恩格斯的一个确证，就在于他是以巴尔扎克为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家，这是T立将社会的丑恶看得极为透彻、剖析极为深刻的文学大师，以至于在罗丹的雕塑下显得似乎很丑陋,一望就是一副看透世界真面目的样子。然而，当时又有哪位作家真正学习了巴尔扎克那种正视一切丑恶与隐情的风骨了呢？由于恩格斯立为典范的巴尔扎克是具有浪漫因素的早期现实主义，使得后来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倡导的现实主义都不脱浪漫主义因素，这甚至都影响到对于作家的阐释。从红色延安到1949年之后，中国的文艺理论家在阐释鲁迅时都将其看成是新文学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家，而且有时候还称其为"清醒现实主义"或"革命现实主义”。然而，即使是国外喜欢鲁迅的著名学者，也很少有人将其看成是现实主义作家。著名学者普实克(Jar。SIaVPrUSek)就认为鲁迅不是现实主义而是现代主义作家：鲁迅"用随笔、回忆录和抒情描写取代了中国和欧洲的传统纯文学形式”鲁迅作品中明显的怀旧和抒情特征使他不属于十九世纪现实主义，而是属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欧洲那些具有明显抒情风格的散文作家的传统"。(26)著名汉学家哈南(PatriCkHanan)结合鲁迅的小说创作特征，在考察其所受到的外国文学的影响的时候指出：鲁迅"对法国现实主义派和自然主义派以及日本的自然主义派，都不感兴趣""鲁迅抛开欧洲的现实主义派和自然主义派及日本的自然主义派，并不是因为福楼拜的客观主义或左拉的社会决定论后来的中国作家们运用现实主义技巧来达到社会和政治目的时并没有任何困难一而是因为他根本就对现实主义技巧不感兴趣”。(27)著名比较文学家佛克马(DoUWeW.Fokkema)认为："浪漫主义和象征主义的标准很受鲁迅重视"，这一标准"不仅影响到鲁迅对翻译作品的选择，并且也潜在地影响到他的语言系统"。（28）审视鲁迅的文学与文化选择，鲁迅在摩罗诗力说中推崇拜伦，在文化偏至论中推崇尼采；罗素在西方哲学史中以拜伦上接卢梭、下启尼采，而尼采又开启了现代主义文学。因此，对尼采、克尔痛尔等现代人学思潮的推崇，正是鲁迅在上置重浪漫主义、在下选择现代主义的文化根源。鲁迅五四时期是沿着留日时期这种文学与文化选择范式走下来的，他翻译最多的是阿尔志跋绥夫、厨川白村、爱罗先珂、望蔼草、安特来夫等人的作品。安特来夫是象征主义作家，阿尔志跋绥夫深受尼采与施蒂纳的影响，而通过现代主义的文学理论家厨川白村，鲁迅又与影响现代甚巨的弗洛伊德与柏格森握手言欢，鲁迅对俄国盲诗人爱罗先珂与荷兰作家望蔼覃的童话感兴趣，也表明他对象征技巧的重视。佛克马认为，鲁迅对小约翰的翻译和推崇，"进一步表明他对象征主义的偏爱。该书以童话故事的性质抨击了写实主义与自然主义”。（29）因此，在鲁迅的小说中，且不说狂人日记等作品的主体抒情与意识流动，就是阿Q正传等揭露国民性的杰作，也表现了主体对客体的变异，即在阿Q形象的描写中潜藏着T愤世嫉俗的超人式的揭露国民性的创作主体。这就是国外学者不以现实主义阐释鲁迅小说的合理之处。当然，鲁迅对于德国浪漫派的作品并不感兴趣，他推崇的是对传统与现实反抗挑战的恶魔派诗歌"也对于法国象征主义也不感兴趣，而是神往于俄国与现实主义结合的象征主义。而鲁迅与一概良漫主义、现代主义的更大差异在于，他不以张大个性或者是咀嚼于个性的颓唐为目的,而是以拯救民族为目的，这就使其时时关注着中华民族的现实，因而就在鲁迅最具主体性抒情的狂人日记中，也不忘“救救孩子"的改造国民性的现实使命，从而使得鲁迅兼容了现实主义，这是我们中国学者将鲁迅看成现实主义的合理之处。（30）然而，一个不以孑腐、泰纳而以尼采为推崇对象的作家，将其树立为现实主义的典范还是会令人感到奇怪。我们认为，这种阐释与后来恩格斯建构现实主义规范及其对中国的影响密切相关，因为这种现实主义是兼容了浪漫主义的。最后我们看看恩格斯在现实主义的建构中对巴尔扎克与左拉的不同评价，所导致的左拉在中国的沉浮。五四文学革命后左拉曾经非常风光，文学研究会的批评家沈雁冰接过新文化运动的领袖陈独秀、胡适的写实主义旗帜后，将"写实派"与"自然派”并举，甚至认为自然主义是对现实主义向着真的方向的极端发展，为了去除新文坛上的主观印象主义与滥情主义，认为"自然主义文学的输进似乎是对症药"。（31）沈雁冰不久就以自然主义与中国现代小说的文章全面介绍了左拉的自然主义主张及其实验小说。20世纪30年代初茅盾创作的子夜出版后，瞿秋白很快就发表子夜与国货年，认为子夜作为“中国第一部写实主义的成功的长篇小说”，很明显受到左拉的金钱的影响。然而，正是随后瞿秋白对于恩格斯关于现实主义理论的译介以及第一次苏联作家代表大会所确立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在左翼文坛的传播，使得抬高巴尔扎克贬低左拉成为风尚,将左拉的自然主义看成是描写非典型三防质的琐屑的偶然的生活现象，甚至与黄色的性描写画上等号。后来，连茅盾本人也认同了这种说法而背弃了早期以自然主义为现实主义极端发展的观点，并且讳言将子夜与左拉的金钱相提并论。新时期以来对于左拉及其自然主义不再是一棍子打死，而是开始加以辩证地分析；而翻案文章则是著名法国文学专家柳鸣九在1989年外国文学评论第1期与第2期上连载的关于左拉的评价问题一对恩格斯关于现实主义与左拉论断的质疑。文章的合理之处在于，第一，文章认为将左拉看成是"热衷于描写病态与人的生理性”的"消极颓废"的作家，"把左拉的自然主义与黄色描写等同起来是很荒谬的，而且左拉在政治立场上要比巴尔扎克进步得多。（32）第二，"左拉还从事一系列空想社会主义小说的写作，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深刻矛盾，构思人类理想社会的蓝图"，当然,这部分小说是在恩格斯给哈克奈斯的信件之后创作的。我们认为如此立论的合理性是：在恩格斯1888年比较巴尔扎克与左拉的信件之后，左拉确实创作了很多很有分量的小说，如长篇小说金钱（1891）,长篇小说三部曲三城市卢尔德（1894）罗马Q896）巴黎（1898）,四福音书繁殖（1899）劳动（1901）真理（作家死后的1903年出版）以及第四部正义（未完成）,因而根据恩格斯的信件来概论左拉还是不够严密的。第三，柳鸣九又回归到五四时期沈雁冰关于自然主义是对现实主义的一种发展的观点，认为“左拉本来就是巴尔扎克现实主义传统的忠实后继者"，而且"是一个划时代的推动者与立新者”。现实主义就有认同自然科学的倾向，巴尔扎克在人间喜剧的序言中就有“把自然科学的理解贯注在人间喜剧里的企图”"这个历史性的任务是由左拉来完成的"。（33）从文学史发展流变的角度看，这一立论是能够站得住脚的。我们在指出柳鸣九文章的合理性的同时，需要对恩格斯的观点再次加以辩护。马克思主义最看重社会关系，认为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由此恩格斯喜欢深刻洞察社会的巴尔扎克完全可以理解。左拉虽然以家族小说大规模描写社会，所以恩格斯将其与巴尔扎克相提并论，然而由于其生物学与遗传学的视角而将其看轻，是符合恩格斯以社会关系为衡量准绳的审美尺度的。至于恩格斯没有因为左拉的政治立场比巴尔扎克进步，就抬高左拉而贬低巴尔扎克，我们认为这怡恰是不因人废文的可贵之处。事实上，即使是对于左拉，恩格斯也没有表示特别的反感。恩格斯知道，马克思的女婿拉法格就研究左拉，一次恩格斯给其妻的信中谈及给拉法格介绍了一位叫康拉德施米特的"研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