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风险治理的制度化与“制度化自反”.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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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环境风险治理的制度化与制度化自反“摘要:制度化是环境风险治理的有效路径,但制度化也会因为“制度化自反”而成为新的环境风险源。环境风险治理制度化体现在认知理性化、行为规范化和组织系统化等方面,获得了科学认知并开展有序的治理行动。但面对高度复杂性和高速流动性的环境风险时,制度化路径失效了,反而在应用中出现制度化的自反,制度化的路径成了新的环境风险的根源。环境风险治理中制度化自反表现为:风险认知理性化引发风险认知偏见,参与程式化带来民主形式化,组织规范运行却出现异化。总体来看,环境风险治理需要从制度主义转向行动主义,在行动主义框架下消除制度化的自反。具体来说,需要确立合作行动的治理理念,健全风险治理
2、规则,构建合作行动组织体系,优化技术治理工具。关键词:环境风险治理;制度化;“制度化自反”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治理国家,制度是起根本性、全局性、长远性作用的。”1制度化是开展现代社会治理的重要路径。在环境风险治理中,采取制度化方式防范化解环境风险是实现环境可持续发展、保障公众环境权益的重要举措。然而,面对成因高度复杂、爆发无法预期和影响后果不确定的环境风险,制度化难以做出有效应对,固守制度化的路径反而成为风险放大的原因。“现代国家建立的各种制度为人类的安全提供了保护。但是无论是冒险取向还是安全取向的制度,其自身带来了另外一种风险,即运转失灵的风险,从而使风险的制度化转变成制度化风险。2制度化是
3、环境风险治理中的重要变量,但制度化并不一定带来风险治理有效的结果。因此,探讨环境风险治理的制度化与制度化的风险,对于厘清制度化与风险治理的关系,提升风险治理效能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一、文献综述与问题提出风险治理与制度化的关联肇始于现代化进程中,随着概率数学和保险学的发展推动风险概念的量化与符号化,风险开始被视为可预见可认知的事件。“现代人通过发明风险一词已经消除了真正的非决定性或者不确定性。他们已经学着通过可计算的神话把一个彻底的非确定性的宇宙改造成一个可管理的宇宙。”3风险一旦可计算和可管理就转化成了确定性,也就不再是风险。将不确定性转化为确定性,成为了工业社会中风险治理的主要思路。到
4、20世纪60年代,美国科普作家蕾切尔卡逊在寂静的春天一书中建议对以使用DDT为代表的化学杀虫剂可能导致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的现象保持警惕,因此引发了人们对环境风险的关注。此后,生态破坏、资源短缺、健康损害、核料污染等环境风险问题受到更多关注,民间环境运动兴起,环境风险治理提上日程,进而落实到治理制度化路径上。环境风险治理制度化的相关研究可以分为“制度优化论”和“制度风险论”两个方面。其一,制度优化论强调制度对环境风险治理的积极作用,认为制度是促进环境风险治理活动有序开展的重要方式。国外关于环境风险治理的制度化围绕政社互动中的多元主体行动展开。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相继在组织、制度和主体层面
5、推进环境治理的制度化,通过成立联邦管理局、健全环境保护、拓展主体参与途径等形成了多元主体合作行动的治理模式。4西欧国家环境风险治理的制度化主要体现在组织政治化和规章制度完善化方面,5如绿党的崛起就是将“草根性”民间组织整合成政治团体来实现环境风险治理的规范有序。我国环境风险治理的制度化被纳入到治理现代化体系中,形成了协商治理6、协同治理7、复合治理8等多种治理模式,认为多元主体间的风险沟通9能有效引导公众对环境风险的感知,民主协商10、环境立法11和环境司法的预防性转向12等能规范引导主体行为,项目技术升级13和风险治理数智化14对环境风险治理现代化具有积极作用。其二,制度风险论强调环境风险治
6、理中制度化的局限性以及消极作用。一方面,制度化过程中的结构性、原生性缺陷会诱发制度性风险。制度性风险将“风险界定在一个由制度性的结构所支撑的风险社会中”15,风险源于现代抽象体系的极端化与运转失灵L16,是诱发现代风险与困境的关键原因17o诺斯、亨廷顿、贝克和吉登斯等均关注了现代社会进程中制度化的自反性,指出稳定性和动荡性是现代化的一体两面。18-20如现代化在发展资本主义经济、增进民族国家主权、维护世界军事秩序、强化国际劳动分工的同时,也带来经济体系崩溃、极权、核冲突和大规模战争、生态破坏和灾难等现代性风险。21另一方面,“知识遮蔽”会造成主体对环境风险复杂性认识不足和经验知识匮乏。如技术专
7、家垄断环境风险知识的生产,将社会公众的环境风险认知视为“非理性”的排斥在政策过程之外。22而实际上环境风险的复杂化却使传统以“刚性规制”和“常规科学”为主的治理方式陷入经验匮乏。23综上所述,相关研究认识到了制度化对于环境风险治理的两面性,有助于理解环境风险治理制度化的优势与局限,厘清环境风险治理与制度化的关系。但是,既有研究多聚焦到环境风险治理制度化的某一特征上,而未能全面分析制度化的作用和影响,对环境风险治理制度化风险的研究不够。因此,笔者拟解决三个问题:第一,界定环境风险治理制度化的理论内涵并分析其实践路径。第二,揭示环境风险治理制度化自反的表现及其带来的风险。第三,探讨环境风险治理制度
8、化风险的防范路径。二、风险治理制度化:环境风险治理的有序路径(一)环境风险治理制度化的内涵制度化是制度主义研究的主题。20世纪70年代,新制度主义分析范式出现,并分为三个流派,分别侧重于制度自身、主体行为和组织层面。历史制度主义流派关注制度自身,“制度是扎根于政体的组织结构或政治经济中的正式或非正式的程序、惯例、规范等,它们包括宪法规则、官僚标准的执行程序等,制度本身就是一个行动主体”24。理性选择制度主义流派基于行为主义视角,将制度化视为人与制度的互动。”制度是关于博弈如何进行的共有信念的一个自我维系系统。制度是对均衡博弈路径显著和固定特征的一种浓缩性表征,该表征被相关领域几乎所有参与人所感
9、知,认为是与他们策略决策相关的。这样,制度就以一种自我实施的方式制约着参与人的策略互动,并反过来又被他们在连续变化的环境下的实际决策不断再生产出来。”25社会学制度主义流派则从动态维度关注制度与组织的互动,“组织具有对个体行动者的教育功能,组织可以影响人的偏好,组织代表着一种利益结构,组织具有对政治结果或公共政策的可预期性”26o制度化过程与制度规则、主体行为、组织结构等要素相体现为一个包含主体认知与行为、规则制度、组织结构等在内的动态实践过程。因此,可以将环境风险治理的制度化定义为:通过完善环境风险治理的制度规范和组织设置,培育引导社会公众对环境风险的理性感知和应对行为,促使环境风险治理在制
10、度化路径上有序开展,以此实现有效的环境风险治理。(二)环境风险治理制度化的实践路径制度化建构了当前环境风险治理的方向与路径,环境风险治理制度化的构成要素包括认知理性化、行为规范化、组织系统化三个方面。1.环境风险认知理性化。环境风险认知理性化是指社会主体摆脱对环境风险的盲目恐惧,逐渐获得完整的科学知识,能理性分析环境风险的可能后果。一般来说,公众面对环境风险的认知和行动都会经历一个从非理性向理性的过程,这个过程是风险治理中制度化和规范化的体现。首先,对环境风险的直接感知会使社会主体意识到风险的复杂性与紧迫性,但积极分析和规范应对才是工业社会中的理性行为。在工业社会中,人类将自然环境视为满足生存
11、物质和经济利益的手段,对环境进行大肆的开采与破坏,而忽略自然资源的再生周期与破坏行为的负面性,造成自然资源短缺和环境污染事件,推动人类进入风险社会中。潜在的、复杂的环境风险集聚爆发,风险出现“回旋镖效应”,人类遭遇环境污染损害和生存可持续威胁,社会主体对生存需求的认知从“我饿”转变到“我怕”,并逐渐用焦虑型团结取代了需求型团结。27环境风险的发生使人类认知到环境风险的严峻程度与影响后果,进而采取积极行动修复人类与自然环境的关系,20世纪70、80年代环境保护运动、环境公民权运动与环境正义问题等推动了对环境价值的认知需求和逐渐规范化的治理行为。其次,通过持续性的知识传播培育社会主体的理性认知和公
12、共利益认同。在环境风险治理事前和事后阶段采取政府动员、媒体宣传、社会培育等方式提高公众的环境风险认知以及风险应对能力,将环境风险治理纳入制度化的框架。如建设垃圾焚烧厂产生的“二嗯英”是一种产生不确定后果或未达到剂量的有毒物质,利益相关者通常在“有毒”的恐惧下夸大项目损害并采取反抗行为,而经过专家解释、政府沟通、媒体引导之后,公众的恐惧心理有所缓解,会形成有关垃圾焚烧厂风险的正确认识,选择采取更具有明确预期和公共效益最大化的行动方案。2 .环境风险治理行为规范化。环境风险治理行为规范化是指通过环境风险治理制度体系建设引导多元主体有序参与,实现规范民主的环境风险治理。随着环境风险的发生,风险治理也
13、逐步规范化,制度化体系也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从非正式到正式的发展过程。20世纪60年代,草根性环境运动的集聚式爆发引发了公众对环境风险的关注,为了缓解压力,政府制定出一系列制度规则和法律规范对环境问题做出应对并对环境运动划出边界,制度成为环境风险治理的重要工具。“这个过程蕴含着运动制度化的某种趋势(增加的常规活动、职业化和全国层次上增加的协调)。一方面,这一趋势受到了运动获得介入政体条件的影响。环境作为一个决策领域在形式上而不是实质上的制度化,使环境运动组织的介入取决于它们使冲突社会化的能力。因此,对常规行动模式的诉诸不是取代对抗性模式而是变成补充性的。另一方面,环境运动的特点尤其是它们对集权
14、化的敏感削弱了集权化的趋势。”28环境治理逐渐常规化,形成了稳定的治理模式,环境治理的制度资源得到强化,行动网络形成,并在环境政策的完善中逐步制度化。环保主义运动加速了环境政策制定的进程,而政策的出台也对多元主体参与环境风险治理的行为进行规制,使得治理更为有序。如在环境邻避项目选址中,制度规则对政府、企业和公众的参与行动做出规范,具体表现为,制度约束政府权力滥用并防止政府职能“缺位”,促使政府在邻避项目决策中遵守程序和规则标准。制度对企业的趋利行为进行规范,明确企业负有降低邻避项目负面影响的责任,促进企业采取有限度的环境利用行为。制度也对公众参与环境决策的权利做出保障,为公众参与提供多种规范化
15、的渠道,规避非理性表达与环境冲突的发生。3 .环境风险应对组织系统化。环境风险应对组织系统化是指风险治理组织适应性、系统性、自治性与规范性的提高,环境风险治理有了组织基础。组织适应性、系统性、自治性和规范性的增长是衡量治理制度化水平提升的重要指标29,现代社会通过官僚制组织为社会风险提供理性的解决方案,基于官僚制的劳动分工、层级节制、权责划分、正式规章和命令服从结构形成了高效运作、行动规范的风险治理组织,风险治理的效率得到极大提升。然而,高速流动和高度复杂的社会风险使以政府为主导的官僚组织难以应对,进而转向与社会力量的协同合作。换言之,风险治理中社会自发性力量加强并呈现出组织化规模化的趋向,政
16、府与社会组织形成了合作行动体系。如在环境风险治理中,政府与自然之友、绿家园等社会组织开展合作,实现了多元组织之间的紧密关联和系统化,提高了环境风险治理组织的适应性。政府通过宏观政策制定、执行监督评估、环保信息宣传、民意回应反馈等架构起政府与社会之间互动的桥梁,实现规范稳定的群体沟通与组织间合作,将可能发生的冲突和矛盾都纳入到规范化的解决路径上,进而使得环境治理在制度化运作中有序开展。通过感知体验、知识传播促进环境风险认知的理性化,制度发展与完善对环境风险治理中的行为作出规范,协作行动提高环境风险治理组织的系统化,环境风险治理实现了制度化,并在制度化运作中开展规范有序的治理。治理的制度化体现了工
17、业社会中社会治理的一般思路,通过制度化可以将不确定性转化为确定性,将无序随机转化为有序规范,进而实现治理的规模化与高效,制度也因此成为工业社会中社会治理的主要工具。三、“制度化自反环境风险治理的制度化风险20世纪后半叶,全球化、网络化进程推动社会进入高度复杂性与高度不确定性的历史阶段,工业社会一味追求经济高速增长和工具优化的发展模式带来的弊端显现出来,社会进入德国社会学家贝克和英国社会理论家吉登斯所说的“风险社会”与“失控的世界”中。在现代性的后果中,吉登斯关注到工业社会发展所带来的环境污染、个体禁锢、制度匮乏等问题,并将其归为现代社会中的制度性风险。工业社会建立的科学与技术联盟在利用自然界获
18、取物质资源的同时制造出了众多的人工制品和污秽不堪的工厂,使人类生活在“人化环境”和环境污染中,而这些正是在制度化进程中发生,可以视为是制度化所带来的后果,这就是“制度化自反。制度化本来是环境风险治理的路径,但却反过来成为了环境风险的来源。资本主义、工业社会、监督体系、军事力量等作为现代性制度性体系的构成内容,在促进经济、文明、技术和工具发展的同时也破坏了人类美好生活的条件。环境风险治理制度化体现在认知、制度、组织三个维度,制度化自反也出现在同样的维度上,表现为风险认知偏见、民主参与形式化和组织运作异化三个方面。(一)风险认知技术偏见风险认知技术偏见包括风险知识匮乏和风险归因固化两个方面,源于环
19、境风险治理认知中科学理性与经验理性的分化。现代社会在科学化技术化进程中不断祛除价值、伦理等因素,这就是马克斯韦伯所说的“祛魅”。人类知识原本并无明确的理性知识与经验知识的划分,但在科学化技术化进程中,一部分知识符合科学的认知规律并来自于科学的分析框架,这一部分知识被赋予了理性化的指称并与其他知识分离开来。“拟人的、精神的特质被剥除,并且被简化为毫无意义的机械装置。在这种安排下,科学获得了相当大的、相对与其他社会制度的独立性。”30科学理性主宰了思维认知和制度生产的方式,并带来一个可预见和可知的肯定性世界。肯定性思维通过语言分析对普通行为领域自我强加限制,以及实证主义对认识源于事实、确定性和精确
20、性模型的认知,击败了否定性思维的抗议,形成垣代社会“单向度的人。31理性化影响到社会的各个领域,包括环境风险治理也是一个不断技术理性化的过程。环境风险治理通过科学计算和制度规则实现了对不确定环境风险的精确预测与统一表述,但也过滤了现实中具有模糊性和情感性的成分,造成环境风险认知中科学理性与社会经验的断裂,并强化了风险归因的片面性。第一,科学理性能够对复杂环境风险进行量化与转译,但无法完整界定复杂环境风险并解释其生成。“囿于现代科学的思维和方法来认识问题,对社会风险只进行技术性解读,这会带来片面的认知。”32面对具有高度不确定性和高度复杂性的环境风险,大多数人倾向从专家理性、权威知识、官方言说中
21、获得对环境风险的认知,而这种认知往往将复杂、未知的环境风险译解成易识别的数字符号和安全警告,用专业知识将其改造成符号可言说的内容,进而遮蔽了环境风险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当科学面对越来越多的无法透过表象去把握同一性的事物时,片面的、单向度的现代科学承受了越来越强大的挑战。”33环境风险是复杂开放社会因素互动耦合的结果,所具有的人为建构、要素关联和升级转化等特征超越了科学理性可解释的范围。而技术专家通过量化工具为环境邻避项目设置“极限值”,将项目影响的综合不确定性、公众的价值诉求、利益分配的复杂性等化约为对邻避项目安全阈值和补偿额度的确定,同时却忽略了信息的完整性以及与公众沟通协商的重要性,这会
22、引发社会不满和环境群体性事件。很多时候,所谓科学的认知是有意造成的偏误,制度却遮蔽了这一真相。“风险不仅预设着决策而且最终还个别地且在根本意义上解放决策。风险问题不可能转换成秩序问题,因为后者为风险问题所固有的多元性窒息,在统计数据的表面之下暗中变形为道德问题、权力问题和纯粹的决策主义。”34无论是公式推理还是模型建构,无论是成本-收益分析还是结果主义导向,都可以看到,科学很多时候只是用来制造出某种话题或者形象,实证主义方法往往被用于某一方面控制的目的。第二,环境风险治理在技术理性思维中形成了程式化处理路径并以此达成风险治理共识,风险治理陷入制度定势中。科学技术的发展诱发了风险治理中的技术依赖
23、,科学模式不断自我强化,风险治理被限定在科学的固定思维和方法中,治理能力也就被禁锢在偏狭的路径上了。风险问题虽然来自于社会中,认知也分布在经验常识与技术模型中,但当它作为技术复制和传播的对象并得到普遍化治理时,往往只保留了被纳入系统的科学框架的那一部分,也就是经过了抽象化与明晰化的那一部分。环境风险被抽象化,也更适合于进行技术化处理,这样,技术专家通过技术上的发展和工具上的优化来寻求环境风险的解决,并形成了风险治理中的制度化实践,以此来提升治理效率和有效性。制度成为风险治理的平台与背景,但也对人的行为加以约束和规范。“如果人的条件在于它是一个被条件规定的存在,任何东西无论是自然给定的还是人为的
24、,一经他接触,就立刻变成他下一步存在的条件,那么,人在设计机器的同时也就让自己适应了一个机器环境。”35制度作为人类生存的条件,会隐蔽地建构人类认识和处理环境风险的思维方式,使公众对环境风险出现朝向固定趋势的归因。制度源于主体社会行动的重复性实践,但制度一旦形成也会成为一种固化框架,难以察觉突发性和隐匿性的环境风险,因此风险治理固化框架容易贻误风险治理的最佳时机。同时,制度的固化的一面也会导致风险归因中出现颠倒的因果关系。当环境风险发生时,人们简单将风险归因为制度问题,经常放弃寻找风险的真正源头,出现风险认知偏误。例如,由自然资源开发造成的次生环境灾害就常被归因为制度体系不健全导致的灾害预警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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